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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枫你说的这些西班牙诗我都没有读过。边塞诗不只是征战,对我来说,最大的特点是乡愁。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这样的情感在西班牙边塞诗里多见吗?
晨大你不能因为自己当了海外华人,就钦定边塞诗最大特点是乡愁啊……王维写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本意跟乡愁就没啥相干,老元你这次去了吉尔吉斯上班,以后你在首都官场上积累的人脉关系(aka. 我)就都没了。
唐诗中的乡愁诗很丰富,但边塞诗真没几个正经写乡愁(在外行军作战的人思念原籍故乡)题材的,诗人如果一定要写,一般也不屑于以男子汉大丈夫身份表达思念老家,而是换作女子口气写思妇诗。打起黄莺儿,莫教枝上啼。啼时惊妾梦,不得到辽西;这其实是男人写的,但非要对换主体。这种对换极端到即使主角军人在外战死了,诗人也不会去刻画他死前思念老家、思念老婆,“高桑,故乡的樱花开了”什么的,只会刻画老婆从故乡那边思念过来:可怜无定河边骨,犹是春闺梦里人。“不知何处吹芦管,一夜征人尽望乡”这种诗句是边塞诗中极少见的例外。这其实是盛唐气象的一种表现,男子汉当开疆万里,封狼居胥,满世界跑,哪能没事儿成天价在那儿儿女情长,思念故乡山清水秀稻米流脂粟米白、思念老家未过门的媳妇什么的。
智利的边塞诗故事往往非常宏大,里面包含了多少隐式的“乡愁”很难定义。比如特瓜尔达的故事,主角、西班牙士兵唐·阿隆索·德·埃西拉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发现一个马普切少妇(特瓜尔达)爬来爬去,以为是间谍,要去俘虏她,结果她哀求主角在杀死她以前先让她找到自己刚过门的丈夫,然后借这个少妇之口讲了一个虽然是马普切土著背景、但充满骑士精神内核的欧式爱情故事,塑造了一个年轻勇敢、高尚正派的马普切男子。最后突然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,你看,今天这一仗离我们新婚仅仅一个月,我们的家乡、我一个女孩子原本的幸福一下子就被你们这些洋鬼子毁掉了。少妇的自述感动了这个西班牙士兵,不仅帮她找到她丈夫的遗体,还一路把她直接送回了已撤退到深山中的马普切部落。表面上这个故事与“士兵的乡愁”毫无关系,但如果意识到这整个情节的核心是“那些我们视为敌人的土著人也拥有和我们一样的生活”,感觉就不一样了……